曾淑瑶见他那副模样,顿时恍然大悟道:“得亏你娘我当初留了个心眼儿,还顺带着去看了看那个谁,就是那个……哦,你那个郭伯伯家的三闺女,你们打小就认识。那姑娘模样周正,个头正好,虽说皮肤黑了点儿,腿脚稍微有点不利索……”
可俞修龙尚未开口,立马便被她自己给否决了,“哎呦不行……就怕将来孙子也得了遗传,生下来便瘸腿,那可算糟了!”
郭家丫头身有残疾,走路一瘸一拐的行动很不方便;所以俞修龙以往还时常帮她们家挑水,情谊颇为不错。可要说与她结成连理一事,却是从未想过。
两人静了半晌,俞修龙根本没心思再说下去,便站直了腿道,“妈妈,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……”
曾淑瑶打断了他,“我想起来了,还有村北王二狗家的那个丫头,她身子娇小,长得也不坏,挺讨人喜欢的,可惜就是家里不好……唉,这女娃子忒命苦了些,老娘早逝,老爹又卧病需要人服侍;还摊上两个不成器的哥哥,整日只知道喝酒赌钱,到处惹祸……”
俞修龙这时大声道:“您别说,那天她二哥偷刘大爷家的鸡,得亏被我看见才追了回来,不然又要害得老人家破财伤心呢……还有她那个大哥,无耻下流、调戏良家『妇』女,什么东西?!”俞修龙一提起他们干的这些破烂事儿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恨不能修理修理这两个泼皮无赖。
曾淑瑶听后亦是皱眉,叹气道:“唉,她那两个哥哥灌了酒就寻衅闹事,没钱了就『逼』着她要……王丫头虽然看着小巧,却是真坚强,一般人要是活得像她那般痛苦,早就经受不住了。”
就在前几日,俞修龙还看见她在地里干活,跟个男人没什么两样,面朝黄土,背灼天光,风里来雨里去,不曾消停半日。她那原本姣好的面容如今早已布满了沧桑痕迹,叫人恁的心疼。
人生而多艰,各有各的不幸,说不完也道不尽。
曾淑瑶在盘算哪家的姑娘适合自己儿子,俞修龙却在一旁发呆。两人虽在一处,却是各自想着不同的心思。
“唉……”
与秋彩分离日久,他便愈发担心她的安危: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行走,虽说会些武功,可这江湖人心险恶,危机四伏,以她那单纯心『性』如何防范得住?
“我去参军,她就敢离家去找我;而我现在却没这个胆子出门……”他身为这个家的顶梁柱,肩负着保护妈妈和阿婷这两个女人的重担,如何能走得出去?
“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麻烦!”曾淑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人选来,“小龙,我明天再出去一趟,一定找个妥帖的。”
“您别去了吧,这辈子我不娶妻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妈妈,有我跟阿婷在,给您养老,这不就够了吗?”俞修龙满脸堆笑道:“既然如此,娶不娶妻又有什么分别呢?”
“你你你……混账东西!”曾淑瑶双眼一瞪,禁不住打了他一巴掌,“啪”的脆响。虽说这下并不重,但却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俞修龙,连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,嘴唇哆嗦起来,“你、你这孩子……说的是什么话?!”
“妈妈……”俞修龙捂着脸颊,一时也不敢相信妈妈居然打自己,从自己记事起便没有过,不想今天竟挨了一巴掌。
曾淑瑶这次是真心生气,浑身微微发抖,骂他道:“你说你这死孩子,放着阿婷这么好的姑娘不要,偏要当什么兄妹,既然当了兄妹还能有后吗?好好,你说你把她当妹妹我依了你,现在你又跟我说你不娶妻……那咱老俞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?!”
她怒气愈大,脸已涨红起来“祖上说‘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’,你对不对得起我?对不对得起你死去的爹?”
俞修龙见母亲如此动怒,吓得不轻,“扑通”一声便跪下了,“孩儿不孝,可是……”
这时,他只听一声闷响,心头急跳,抬头一瞧,只见妈妈忽然软软倒在了床上,捂着心口,面『色』痛苦,想必是方才情绪过于激动,胸中憋闷,一口气上不来,以致晕厥。
“妈妈!”俞修龙吓坏了,他急忙帮妈妈抚按心口,为她顺气,颤着声音道:“妈妈,我错了……我错了,你打我吧!”
阿婷听到他的惊叫,立马也跑进来了,见妈妈这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,捂着嘴不知所措。
待歇了好一阵,曾淑瑶才稍稍缓过劲来,重重喘气,眶中涌出几滴泪水,“小龙,不是妈妈硬要『逼』你……这是为你好,你要懂妈妈这份心。”说完,她看了阿婷一眼,并未多言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,其实您说的都对……”俞修龙哪敢再忤逆,顿时忙不迭点头,捣蒜也似。
“你这孩子……虽然嘴上这么说,可我知道你还是忘不掉秋彩,还是想和她好……唉,其实那么好的丫头,我又何尝不想让她做咱俞家的媳『妇』儿?”曾淑瑶靠在他怀里,声音越发虚弱,尽是糊糊气声:“唉,可这都是命啊……祖宗老话儿说得好:‘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’,命里属于你的东西,别人再怎么……怎么夺也夺不走,天定的缘分拿刀也砍不断;可不属于你的东西,你再怎么勉强……也是没有用的,听明白了吗……我的儿?”她用手紧握着儿子的手,只觉其上都是厚茧、伤疤,不由心酸。
阿婷亦坐在床边,扶着她后背。
俞修龙咬着槽牙,点了点头,眼眶却早已红了大半。
“听话啊孩子,一定要听话。”曾淑瑶握住了儿子的手,“千万不要自找罪受……”
听到这句话,俞修龙的泪一下子绝了堤,抱住妈妈泣道:“妈妈……妈妈!”声『色』哽咽,竟再也说不下去。
艰辛苦楚,屡逢大难,难道这些年自己受的罪还不够多吗?
曾淑瑶抱着儿子的头,见他哭泣,眼泪也刷刷流下来,口中喃道:“我的儿,我的儿……”阿婷在旁边也跟着流泪。
哪个做父母的不是从孩子生成长成,那些烦恼困『惑』也都曾经历过,她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事,只是人虽有志,终究难违天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