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兵部尚书石星,正一脸阴沉地穿衣。
“老爷,人选定了吗?”夫人见他整日愁云不散,忍不住问道。
原来日本那边传了信过来,表『露』与大明国和谈之意;而大明这边本也是入不敷出,财政吃紧,石星历来是主和一派,眼下正好借机和解。
可他却为派谁去日本发愁,一连好几天了还没有定下人来,眼下日期将近,宫里时时来催,令他不胜烦恼。
石星直摇头,长叹一口气:“咱们大明是天朝上国,对日倭不可派正式使节,否则有损国家尊荣,惹得陛下不高兴;可是我看过候选的那些人,几乎全是歪瓜裂枣,不像个东西……唉!”
“是有些难办。”夫人听了亦说道:“派出的人毕竟代表大明颜面,怎么也得有几分天朝气质。”她抚了抚石星的手,安慰道:“老爷,你也别着急了,我相信‘车到山前必有路’,合适的人选很快就会出现。”
石星听夫人安慰的话语,心内稍宽,回拍她的手:“但愿吧……”转身出府去了。
当天,石星刚回府上,夫人便迎了出来:“老爷,我瞧您如此高兴,是不是人选之事已经办妥了?”
石星眉开眼笑,拉着夫人的手,说道:“是极是极,夫人真乃神机妙算也……”
今天一早,石星前脚刚进兵部大堂坐下,便听有人禀报求见,不禁奇怪道:“谁啊?”
“该不会又是那些主战派的人来胡扯……”他不由一阵头大,挥挥手道:“不见不见,给我打发走!”
“是,大人。”随从转身出去了。
“大人,他……他。”
石星很不耐烦,吹胡子瞪眼睛,“又怎么了,不是说了让你打发他走吗?!”
“他说,有紧要事跟大人说。”
“啰嗦,什么事这么紧要,我怎么不知道?”石星将笔一拍,“啪”一声响。
这声将随从吓了一跳,只看他双手紧握着衣角,撇撇嘴道:“他说、说……此次专程前来解大人之急……您、您听了绝对很、很高兴……”
石星盯着他看了一阵儿,忽然点头,“让他进来!”
“哎!”随从急急应了一声,立马转身跑出去,好似罪犯突然得了赦令一般。
片刻之后,随从领进来一人,只听那人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,对石星微微躬身道,“属下成元齐,参见尚书大人。”
石星从文案堆里抬起头来,一见此人,立时眼前一亮,腾地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他,见这人身材魁伟,气度超逸,正是再理想不过的人选。
这真是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”,石星右拳一捶左手心,喜道:“哎呀呀,我怎么把你给忘了,你可愿意……”
“大人,我正为此事而来。”
成元齐走上几步,长须飘飘,宛若仙人,“属下愿为临时使臣,前往朝、日谈判。”
“天元成家”地处绍兴最繁华的区域,经济发达,文教昌盛。成元齐早年与各国商人有过往来,他天资极高,也曾习得不少外邦之语,其中以倭语最为精通。
“臣粗通倭人之语,与他们交流辩论倒是无碍。”
“嗯……兹事体大,你可得做好准备。”虽说这人选上佳,但石星还是禁不住提醒道。
成元齐神『色』从容,挺直身子道:“那是自然,大人只管放心。”
石星说完早上的事情,仍止不住地笑;夫人听了,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,“我听说这个成元齐是很有能耐的人。”
“再有能耐,进了朝堂也得夹着尾巴不是?他在江湖中号称‘先生齐天’,听听这多大口气啊,幸得陛下宽容不计较这些,否则在前朝凭这名号也能要他脑袋了。”
“是有些犯忌不假。”夫人给他端来一小碗茶,热气腾腾,“那么……他作为使臣是几品呢?”
“他本是六品主事,官阶太低……我合计过了,明日先请示陛下,给他授一个神机营游击将军的虚职,正三品。”
石星心里畅快,轻咂了口茶,眼中倏亮,问夫人道:“什么茶这是,还挺好喝的。”
“用龙眼冰糖熬的,龙眼是广东高州县的龙眼,冰糖是广西郁林州的冰糖……安神助眠,老爷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啦。”
“小小一碗茶,居然要到两广取材,夫人实在太有心了。”
“哥哥,累不累呀……”
天未消暑,夕阳西下。俞修龙刚刚下田坐在路边歇息,浑身是汗,只见阿婷端了碗水朝自己走过来,她慢慢地走,生怕水洒出一滴半点儿。
“不累不累。”俞修龙干了一天农活,说不累是唬人的。可一见到她顿时心里舒畅,不觉得有多累了。
阿婷到他跟前,却没有把水递给他,而是把两小片绿叶子送到他嘴边。“哥哥你尝这个,可甜呢!”小叶子上沾着晶莹水珠,是阿婷在水里洗了净的。
“嗯?”俞修龙不假思索地张嘴,嚼了几嚼,忽觉不对劲,张嘴欲吐,“哇,这个哪里甜了,好苦啊!”
阿婷见他要吐出来,急忙伸小手按在他下巴上,阻止道:“哥哥别吐,继续嚼……待会你就知道甜不甜了。”
俞修龙又嚼了一阵,终于苦味变淡,他将碎渣吐了出来,长吸一口气,忽然惊讶道:“诶,怎么吸气凉丝丝儿的?”再吸一口气,顿时一股清甜之感在口中弥漫开来,莹润舌齿,感到分外奇妙,“真甜,阿婷真的甜!”
阿婷眯着眼笑,皓齿外『露』,“来,哥哥喝水!”
俞修龙接过水来喝了一口,更觉甘爽舒泰,甜到心里,待一碗喝完已是浑身鼓劲、疲乏全消,他不禁感慨有个乖巧的妹妹真是好啊!
“回家吧,妈妈等着我们呢。”
俞修龙收捡起农具,与阿婷一道往回走,“阿婷,在这里感觉怎样?”
“大家都好,老爷也对我笑眯眯的,说很喜欢我……我也很喜欢这里。”阿婷蹦蹦跳跳像个快活的兔儿,很是可爱。这几日她随俞修龙母子二人一起进入杨府,做些杂活琐事。
“很好很好,以后这里就跟咱们家一样。”俞修龙很高兴,转而说道:“阿婷,今天小王大夫要来给你治病了,还记得吗?”
“嗯嗯,记得。”
两人同妈妈一起回到家里,俞修龙正要去请王广和,没走多远便在半路上看见了他,挥手招呼道:“王兄!”
王广和亦见到了他,擦了擦汗,加快脚步向他走来,肩上挎着那小医箱:“有几日没上门了,大婶可好?”
“好好,你几天没来,妈妈念你呢。”
两人走得很快,不一会儿便到了,只听俞修龙朝屋里一声喊,“妈妈,王大夫来了!”
便见曾淑瑶围着围裙走出来,招呼道:“小王大夫快坐,饭一会儿就好。”
“大婶气『色』不错啊!”王广和一见到她便笑道:“不急不急,我先给阿婷扎针,完了再吃饭不迟。”
俞修龙给他端来水盆,让他洗脸净手,又递上干巾擦干。
“小王哥哥!”阿婷甜甜叫道。
俞修龙心里微酸,“才几天呐,比叫我还亲热。”
“诶……阿婷,最近感觉怎么样?”王广和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,心里已将阿婷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。所以为她治病时可谓是尽心劳力,毫无保留。
“好很多了。”
自从小王大夫给自己施过几次针后,阿婷觉得整个人舒服了许多,不但身上的疮疤渐渐淡去,意识也逐渐清醒。只不过王广和叮嘱过不要回忆往事,以免引动恶气,旧疾复发。
“咱们现在要开始了。”待阿婷端坐好,王广和便开始为她施针通『穴』,心无旁骛。
而俞修龙则出去给母亲打下手,加火烧水,“妈妈,您说这王大夫年纪轻轻,怎么就这么厉害呢?”
曾淑瑶将菜下锅,笑道,“他是厉害,你也不赖啊,田里的事没有你不会的。”
“嘿嘿。”俞修龙心里得意。
母子俩正在热火朝天地做菜,忽听屋内传来阿婷的叫声,尖利非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