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一人大步走过来,浓眉斜飞,意气凛凛;在他身后跟着几个黑衣汉子,皆是虎背宽肩,蜂腰螳腿,瞧着甚是雄壮。
“柳师弟,我跟你怎么说来着?”周焜见到这些人微微愣了一下,随即转过头瞪着柳万,满脸埋怨。
“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……不愧是‘飞星矢’!”柳万见这些人突然出现,仿佛早有预谋,自己偏就着了他们的道,他面『色』灰暗,垂首低叹。
尽管这些人穿着便服,但周焜、柳万和姚秋语却是熟悉得很,日夜不忘;俞修龙虽不认识这些人,但看柳万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,可见不是什么善茬,暗暗戒备。
“这些人是干什么的?”他悄悄问成秀珠道。
成秀珠将身子微微靠向他,用手挡在嘴前轻声说: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他们应该是锦衣卫。”
俞修龙瞪大了眼,心中惊诧。锦衣卫在全国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可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?
这时,柳万双手分拍在周焜和姚秋语两人身上,那“灵蛇鞭”如同活蛇,“嗖嗖”几声便收回到他袖子里。
锦衣卫众人面『露』讶『色』;唯有领头那人神『色』淡定,笑着瞧他。
紧接着“噼啪”两响,周焜和姚秋语『穴』位也被他解开,柳万转头对那些人说道:“还是麻烦麻烦各位吧,反正你们也追风似的辛苦这么多天了。”
众锦衣卫皆咬牙切齿,他这话岂不是骂自己是狗么?
“辛苦倒罢了,逆教余孽一日不除,叫我们这些当差的怎么安生?”领头人正是锦衣卫副使路萧。
周焜『揉』着手腕,眼中燃起火来,“当年迫害我们教……就有你们锦衣卫的份儿,这仇也该清算清算了。”他转头道,“柳师弟,现在你怎么说?”
柳万应道,“早来迟来都要来,只是他们两个小友不该卷进这事儿里……姚师妹,不如你带他们两个离开吧。”
周焜『露』出赞同的神情,连连点头:“正合我意,秋语,你带着他们俩走。”
“师兄,如今大敌当前,你叫我一个人逃命?”姚秋语自然不肯撇下他离开,反而走近一步与他靠在一起。
“你们还逃得掉吗,真是可笑!”一名锦衣卫上前斥道。
“笑你这皇家狗!”
周焜一声冷哼,手掌一挥,“分金剑”疾驰而出,朝那锦衣卫『射』去;几乎同时,柳万双袖鼓动,刹那间两条“蛇木鞭”猛地朝前突刺。
只听风声呲响,那锦衣卫见此来势,心里不由一慌,急退了两步,举刀欲挡。
“哗哗……”此时无风,却忽然升起许多落叶,飞快聚集在一起,仿佛一个徐徐转动的大盾牌,不但挡住了“分金剑”,也挡住了“蛇木鞭”。
“蛇木鞭”如同撞上墙壁,无功而返;这“分金剑”虽然锐不可当,但击在这落叶之盾上,却好像铁棍击在棉花上一样无从借力,被一层层树叶消磨劲力,化为无形。
“‘落木萧萧’……”姚秋语眉目一凛,低声惊呼道。
路萧以这一招同时抵挡两人的攻击,已可说是高下立判。
周焜、柳万对视一眼,双双跃起,施展各自功法。时隔多年,“分金剑”、“蛇木鞭”再度联手,只瞧气剑破空、长蛇出洞,呼啸着向锦衣卫众人袭去。
“噌”、“噌”、“噌”!
众锦衣卫纷纷拔刀,日头一映,登时亮晃晃一片,直耀花人的眼。
他们正欲扑上,只见路萧奋力一跃,双手挥舞带起漫天落叶,又结成巨大盾牌挡在众人面前。他居高临下,对一众手下发令道:“这两个由我对付,兄弟们抓住那个女人!”
他虽在说话,可双眼却始终未离开周、柳二人。
“是!”
众锦衣卫齐吼一声,转而向姚秋语等人冲去。
“珠珠小心!”
“阿龙哥小心!”
俞修龙和成秀珠异口同声提醒对方,不待稍作喘息,便已与众人交起手来。
锦衣卫个个皆使一柄短刀,只瞧他们阔步如虎,大开大阖,武艺不俗。但见刀光闪耀之中,*着上身的俞修龙格外打眼。
他步伐稍稍慢了一点,立觉小臂生凉,继而鲜血急涌出来。
“糟糕糟糕,这‘灵狐戏虎’也有被虎抓伤的时候……”他捂着手臂后退,痛得面目扭曲。
方才与姚秋语打斗本就伤的不轻,这时又来激战,显然难以招架。
他忽然想姚秋语在干什么,怎么没动静呢,难道一个人偷偷跑了?
“哎哟!”正在走神,忽遭人一脚踹在胸前,他身子猛地一震,待回神时已飞出几尺之外。
“以后打架一定要专心,绝不能走神……唔哇!”
他还未站稳,忽然腥气上涌,嘴里噙了一大口血。此时恰见成秀珠被人围攻,他来不及多想,“噗”地朝其中一人喷去。
危急时分,这招“含血喷人”可谓是神来之笔。那名锦衣卫本是步步紧『逼』,气势夺人。眼看着便要伤到成秀珠,可哪里料到忽然被人使了这么一记怪招。他双眼被腥血溅入,顿时看不清事物,心里大为慌『乱』,急忙举袖去擦。
成秀珠得此间隙,算是堪堪脱险。她双足一点,使出“两仪纵”来,但瞧那杏红衣裙一『荡』,轻飘飘跃到空地处。当她回头再看俞修龙的境地,顿时惊呆了。
“阿龙哥哥!”她紧张不已,唤了一声。
俞修龙怪招立功,还未得意,便见旁边两名锦衣卫立马挥刀劈来。刀光若练,破风而至,谁也不敢硬挡其锋芒,俞修龙伏地一滚,正滚到那被自己喷了血的锦衣卫身边;那人刚擦干血迹,见他竟敢送到眼前,弓步一扎,刷地一刀斩下。
俞修龙四肢着地,实在无路可避,索『性』一头钻向他的胯下;那人双目一张,急忙收刀,又听左右传来刀刃劈风之声,又忙不迭挥刀格挡。两声“吭当”几乎同时响起,那人冷汗都吓出来了:若不是这一下反应得快,便要被自己人误伤了要害!
他怒骂二人道:“老三老四,你们想让二哥升官吗?!”
万历时期,为防锦衣卫权利过大,加强了对其管控,致使地位大大下降,远低于东厂。即便是总指挥使骆思恭见了东厂督主,也得乖乖问安,小心陪是。因此锦衣卫常以做太监来自嘲“升官”。
老三、老四刚才收刀不及差点伤了老二,亦是后怕不已。
“嘿嘿!”
俞修龙心中暗笑,刚刚他慌不择路,竟使出这招失传已久的 “淮阴封侯”。虽然不甚光彩,但却又有奇效,一下子令他避开了三人的攻击。他谙熟灵狐身法,善于钻来扭去,所以动作极为灵活。
俞修龙刚从那人胯下钻过,不待起身便向后一倒,使出全力撞向那老二的后背,动作一气呵成,如行云流水。
老二后脊骨遭此撞击,猛地朝前扑去;所幸老三、老四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,才使得他免于摔倒。
“师弟,你怎么样?”周焜见柳万渐渐萎顿,蛇木鞭已没了什么威力,不禁出声叫道。
柳万身上血斑点点,虚弱地说不出话来,只能微微摇头。
路萧一声轻笑,方才他见那蛇木鞭“啪”的一声,从上中下三路抽了过来,好似巨型乌贼的触手,一般人见此阵势早要吓得胆战心惊。可路萧却不急不慢将掌一拨,落叶急速旋转起来,如同被飓风卷动,朝那蛇木鞭飞去。
“千叶飞梭!”
路萧号称“飞星矢”,对暗器自然是行家中的行家,高手中的高手。
柳万只觉袖中忽紧忽轻,自己的蛇木鞭正不断被那落叶梭割断,在空中胡『乱』扭动,仿佛真如被切成一段段的蛇体。
“嘿!”他连连挥臂,运鞭抽打在正往下掉落的断木上。
断木遭蛇木鞭一抽,顿时急旋着飞向路萧,如离弦之箭;路萧刚挡下一道“分金剑”,此时听见呼呼风响,头也不回,凌空踏出几步。
也不知他如何运的劲,断木从四面八方飞来好似下了一阵木雨,可就是击他不中,十分怪哉。
“咣当”、“咣当”,断木纷纷落空,砸在地上。
“呲、呲、呲……”周焜连发数道强劲的“分金剑”,均是被“落木萧萧”所阻隔,继而消磨殆尽。
周焜亦感到气竭,由于气剑是他自身真气所凝,接连发『射』消耗极大。
此地树多叶茂,正是路萧得天独厚的场所。这番拼斗,他只是紧守慢攻,以逸待劳,凭借外界条件不断引诱二人消耗真力,可谓狡诈极了。
“姚师妹,你还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走?”情势显然不妙,柳万回头催促道,“走,不然我和师兄就白费这番气力了……”
“蛇木鞭”靠他内力驱使,此时连番鏖战,实在是太过费劲。若非方才姚秋语在后突发冷箭,令路萧稍微分心,他已险些被“落叶梭”割中要害。
“柳师兄……”姚秋语泪眼汪汪,又瞧向正与路萧苦战的周焜,忽听到他在远处呼道:“秋语,活下去,为师父报仇……”她的眼泪立时滚滚落下,止也止不住,心中终于下了决定。
此时,路萧心知他们已接近极限,浓眉一扬,转守为攻。“落叶梭”立时飞旋而起,“嗖嗖”向二人刺去,密密麻麻,漫如飞蝗。
“咱们走!”
姚秋语脸上泪痕未干,拉着俞修龙和成秀珠急掠而出,风一发鼓起来,三人如踏风而行,一跃数丈。
“追!”
众锦衣卫见他们三个已逃了,起势要追。哪知刚刚跃出几步,忽然前方飞来许多水滴,噼噼啪啪打在树叶上,冒着青烟。他们心知这女人会使“苦水毒”,一沾上便如火灼烧,纷纷避之不及,不敢再追。
“他们终于逃掉了……”周焜倒在地上,喘着气道。
此时柳万嘴角冒血,亦是浑身乏力。
“都怪你,现在连我也要完了。”周焜虚脱至极,说话已变得有气无力。
柳万笑了一声,心中痛苦无比,真想把“蛇木令”交给他们去练浑天功。可师父的话却时时在他耳边回响,“凭你们各自的武功已可在江湖上立足……但要切记,五诀万万不得相合,否则必将生出大『乱』,遗祸无穷。”
“为什么?”问这话的是俞修龙。
此时三人逃到一个荒村里,俞修龙见四下里没有其他人,正要松劲。“小心点儿,那‘飞星矢’可不简单,皇家的狗鼻子灵着呢。”姚秋语冷声道。
俞修龙和成秀珠又小心探看了一番,见锦衣卫确实不曾追来,总算松了口气。
“到底为什么呀?”俞修龙方才未曾得到回答解释 这时便又问道。
“因为浑天『乱』象,乾坤倒悬。”姚秋语淡淡说道。
“切,说得这么玄乎,难道比我家‘太元真气’还厉害?”成秀珠心里颇不服气,“我爹也只是号称‘齐天’而已。”
“你提醒的好,当年你爹确实打败了我师父。”姚秋语目透寒光,咬牙道:“可那是在师父中了毒的情况下……”她忽然出手,将成秀珠点住。“扑通”一声,成秀珠直挺挺躺倒在地。
“你干什么?”俞修龙赶忙扶起了她,转头怒喝道。
“这丫头是我教大仇人的女儿,你说我会怎样?”姚秋语眼中闪着令人捉『摸』不定的光。
“你别『乱』来!”
“我倒忘了,你是仇人的弟子,也别想好!”
姚秋语忽然起手点向俞修龙心口,袖口猛地一『荡』,迅疾无比。
俞修龙本想闪开,奈何脚踝骨折,此时一动只觉钻心剧痛。
“你真卑鄙!无耻!”
俞修龙被她一指戳中,向后跌坐在地,摔得屁股生疼,龇牙骂道。
姚秋语眉目蕴怒,说时迟那时快,挥手“啪”扇了他一嘴巴,“臭小子,你再骂一个试试?!”
“呸,坏女人!”
俞修龙倔驴一样的脾气,嘴硬的很,“啪啪”脸上又连挨了两记耳光,腮帮立时红肿了起来,猪头也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