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修龙思索一会儿,忽然心念一动,疑道:“难道他……不,她是女人?天呐,武功这么高的女人,真是吓死人了。”
俞修龙被袁英夹在怀里,一路颠颠簸簸,颇不好受,问道:“这位姐姐,你跑了这么久,累不累?”
袁英并不答话,轻哼一声,仍然向前急行,速不稍减。
“姐姐,你可以稍稍慢些吗?我头晕了,好想吐……”
“哎,我眼里进沙子了,好难受啊!”
“姐姐你咳得如此厉害,要不咱们歇会儿再走吧?”
“哇啊,你能飞这么高,是老鹰成精吗……”
俞修龙胡『乱』问话,嘴不稍歇;而袁英却不管不顾,浑不做声,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突然停住脚步,风立时止息了下来。
袁英站在山巅之上,琅环四顾,看着四处的景物,『露』出疑『惑』神情来,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。
俞修龙见她此时真的停下,只怕要找自己的麻烦,不免有些惊慌,一颗心砰砰直跳,简直要从嗓子眼儿窜出来一般。
“嘭”,袁英忽而将手臂一张,把他扔在地上,随即盘地坐下,运功疗伤。
只见她身上、头顶上皆冒出深紫『色』的烟气,俞修龙不明所以,呆呆地不敢动,错失良机。
“呼……”
袁英调息完毕,立时吐出一口长气,站起身来,俯身向他『逼』近,白皙的脸庞挂着浅笑,让人不寒而栗;俞修龙虽然惊恐,但一股脂粉香味扑进他的鼻中,细细一打量,见她容貌美丽,气质冷艳,心神微微一『荡』。
“话可真多,你才是老鹰成精呢。”
袁英吐气如兰,喷在俞修龙脸上,令他不禁面上发起烧来。
“不过,真是要多谢你了……倘若没有你,我还真不知道如何甩掉俞秋那家伙。”见他痴痴呆呆的模样,袁英慢慢直起身子来,说道:“好了,你使命了结,咱们也是时候告别了。瞧你这傻乎乎的样子,我还有点舍不得呢!”
俞修龙连连摇头摆手道:“没有没有,大姐你快走吧,别耽搁了你的大事!”说完,站起来便要跑。
“跑什么?”
袁英笑了一声,玉指一并,顿时二指间遽然涌出一道真气,击在俞修龙背后的“神堂『穴』”上。
“啊!”俞修龙猝然受袭,大叫一声,倒地不起,挣了几下,终于再无动弹。
“哼,你这家伙是有多小,居然敢叫我大姐?!”袁英脸上闪过一丝怒气。她转过身来,疑道:“不知怎么,此地好像不太对劲,而且我的内力……”
袁英自说自话,黑衣一飘,遽然飞身远去,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。
“呃呃好冷啊……冷、冷死我啦!”
俞修龙只觉眼前漆黑一片,如同置身于冰河之中,通体发寒,浑身上下抖个不停。这时他耳听“咔咔”响声,仿佛正在结冰似的,那阴寒之气沿着筋脉一直往上,凝结全身。
“冷……”他虽感到无比难受,奈何四肢僵直,动弹不得。
那寒气正在心脏周围聚集,缓缓『逼』近,似要发动最后的进攻。
眼见心脏慢慢被凝结成冰块,忽然“呲啦”一声, 仿佛心间有一缕小火苗窜起,赤焰明亮,逐渐兴盛,将寒意驱走,心脏又扑通、扑通回复跳动。
那寒气似遇见了对手,一朝败退,不一会儿又反扑而来。冰火交斗,此消彼长,两相斗法,互不相让。
那火苗虽然细小,但始终坚守不动;也不知斗了多久,寒气终于偃旗息鼓,慢慢退去。
“啊!”
俞修龙终于恢复知觉,猛地惊醒过来,不知自己已经昏睡了多长时候。
这时传来一阵声响,出现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,体量瘦长,与自己相仿,正是那个俞秋。俞秋沿路找寻他好一阵,看见他还没死,立时面『露』欣喜,“你没事吧?”
俞修龙迟疑了一阵,问道:“你是谁?”说完,将头发拨到两边,不再遮着脸庞。
俞秋一见到他的脸,顿时一怔;俞修龙细瞧对方,也是大吃一惊。
这人竟与自己长的极为相似:同样的脸型……星目剑眉,一样高挺的鼻梁!
俞修龙不禁也呆住了,心中大为惊异:“这,这人究竟是谁?为何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,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……难道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么?
他伸出双手『摸』了『摸』自己的脸,左『摸』『摸』右『摸』『摸』,百思不得其解。
谁知道那年轻人瞪大眼睛,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,在看了看他的脸,竟突然哭着拜倒,口中喊了一声:“爹爹!”
俞修龙有些震惊,慌忙回头看去,却发现背后没有人,再看四周,也是空无一人,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。
“闹了半天他在拜我呀?!”
俞修龙不禁哑然失笑,心想:“这人来历不明,本领极高,看着倒精神,却是个四处认爹的二傻子,他的年纪只怕比我还大!”
“哈哈,有趣!真是有趣!”俞修龙内心哂笑着。
“爹爹!”那人再叩头叫了一声。
“唉,乖儿请起!”
俞修龙强忍住笑意,作势去扶他起来,白捡一个儿子,谁不乐呵?
那年轻人抬起头来,已是满脸泪水,这倒吓了俞修龙一跳,只听那他哭着说道,“可否再让我看看您的手背?”
俞修龙又迟疑了一下,算了,看就看吧,反正都是男人。
他伸出了一只手的手背去给那个“儿子”看,谁知“儿子”却不接过,自顾自的抓起他另外一只手的手背,轻轻抚『摸』着俞修龙手背上的红痣。
这颗痣生来就长在俞修龙左手背中心处,随着他年岁日长,也跟着逐渐长大,如今已是圆满火红,如一轮红日,军中战友见了皆称奇秒。
“您除了面相年轻,没有白发之外,其他特征与爹爹一般无二。”年轻人却又破涕为笑,喜道:“没错……果真是爹爹您!”
俞修龙望着这个疯子哭笑不得,手还被一个男人拉着又看又『摸』,成何体统?!
他心中不耐烦,索『性』一把推开这不可理喻的疯傻子。可当他刚一使劲,只觉得手力如泥牛入海,仿佛按在一团棉花上,根本无处着力,顿时警觉起来。俞修龙急忙把手抽了出来。
俞修龙跳开数步,与他拉开距离;年轻人见状,愣了一下,随即擦干眼泪,整了整衣衫,平复情绪,开口解释道,“我是俞秋……您的孩儿,千真万确!”
眼见俞修龙仍是满脸疑『惑』,俞秋生怕他不信似的,不等他回答便抢道:“您先别急,虽然我也不知为何如此,但是不论怎样,我是您之子,您是我之父,这是千真万切,没有唬人的。”
“俞秋?我倒是姓俞不假……”
“避讳上训下之!”
“什么上肢、下肢的,胡说八道。”
“哦,我倒忘了这是您后来自拟的字,您的名字当是避“修龙”讳……当时您说,说自己曾铸下大错,要永远铭记教训,于是就拟“训之”二字,引以为戒。您还教我读《庞氏家训》、《诫子书》,让我从中学习做人的道理,说‘凡事无论大小,均要诫之训之,方能克己复礼,成为仁义雅士’。”
俞修龙一惊,这人竟知道自己的名字,看来果有渊源不假。正要继续问话,忽听一阵鼓声远远传来,接着有人来喊,“小龙,小龙,阵前集合!别睡懒觉了!”定睛一看,原是大熊。
“奇怪,他不是已经被那拨日贼军『射』死了吗……咦,蛮牛竟也好好的?”
“这情景……想起来了,竟是敢死队集结前一刻,其后便是提督李如松大人命查大受与李如梅分任队长、副队长,共领死士数百人,于深夜子时发动袭击,直捣敌军镇守的龙山大仓!”
“可惜这拨贼军也是训练有素,反应奇快,迅速开始包围并且反击,虽然烧毁粮仓的大任务已完成,但是敢死队深陷重围,受到猛攻,一时难以撤离,还是蛮牛、大熊他们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,让兵士们有了逃走之机。”
但是日军由于粮草被烧,已陷入疯狂境地,发动弓箭手和火枪手猛力开火,誓要将敢死队员全歼。再后来便是明军将士们不断阵亡,自己也身受重伤,眼看就要壮烈殉国了……
“难道时光倒转,回到从前了?”俞修龙遇上此等怪事,心里突突『乱』跳。
“这……是天不亡我之兆啊,哈哈!”他突然一阵狂喜,叉腰大笑。
“爹爹!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声,打断了他的遐想。
“爹爹若再不前去集结,只怕要吃军棍了!”
俞秋于后世听爹爹讲过,说他早年曾两度参军入朝,抗击日寇,至今仍感激奋。
所以他心里立马明白了些,拉起俞修龙的胳膊,足下风生,举步如飞。
俞修龙只听风在耳边呼呼吹刮,如驾云腾雾一般,四周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,还未回神,自己便已身处大营门口,顿时惊叹道,“这个俞秋竟有如此轻功,完全是缩地成寸的仙术啊!”
他正在心中感叹,忽听俞秋在耳旁低声说道:“在众人面前,我不便再叫爹爹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俞修龙点头,他对俞秋示意速去别处,以免被大营里的士兵看见,生出麻烦。
俞秋轻轻应了声“好”,一拂衣袖,身影一闪便不见了。
“这轻功……啧啧!”
俞修龙匆匆忙忙跑进营前,找到自己的队列钻了进去,吁吁喘气,一边回想俞秋方才显『露』的神奇本领,心神尚未平定。
队列旁边站着的大熊,压低了声音,向他问道:“刚才你身后……好像有一只大白猫子跳走了?”
俞修龙小声回道:“什么猫子狗子的,你眼花了。”
大熊粗声粗气地反击道,“我没眼花,确实有一只大白猫,跑的好快!”
俞修龙没好气地说道,“关你屁事啊!”
他一不注意,声量陡然增大,在安静的队列中格外明显,只见前后几排的士兵们纷纷侧目望来。
统帅李如松正在布置作战计策,听到有嘈杂讲话声,顿时面『露』不悦,“谁有高论,不妨出来说说!”
一旁的副将查大受立刻高声叫道,“妈了个板板,是哪个王八蛋皮痒了,统帅讲话的时候也敢出声?!”
查大受提着军棍向俞修龙方向走了过来;其他将士的目光也纷纷聚集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