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已经接近午夜,城中的热闹已经渐渐偃旗息鼓,为明天的重头戏保存精力。
不少商贾文人的府邸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影,在月下酌酒。
一路而来,守在杨府门口的家丁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,逃似的跑进院内高呼着:“小姐回来了!”
不过也有人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,在凄冷的月下,身材如铁塔一般的男子在后面对自家小姐动手动脚。
老爷子杨隆昌很是沉得住气,听到风声还慢条斯理的在堂屋喝着茶水。
“那个臭丫头还知道回来!”杨隆昌看着跑进来的家丁,不自主的冷哼一声。
二娘王岩语虽然为人刻薄,但好歹知道权衡,知道杨隆昌十分期盼杨梦言能够服软,在佳节前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。
所以也就陪着杨隆昌一起等待。
地主家的傻儿子杨晨曦还在外面花天酒地,正如之前所说,不少有姿色的青楼女子都有了归宿。
杨晨曦便是老主顾之人,逗蛐遛鸟是样样精通。
“老爷,如今就别逗性子了,你们父女两个一个比一个倔。”
一旁的王岩语好心出声提醒,自己眼皮子直打架。
“我念在她还知道逢年过节想着家中老爹,这次我就不和她计较。对了,我记得逢年过节不是衙门缺人手吗?言儿是怎么回来的?”
那家丁想了想,如实道:“是坐着烤番薯的推车回来的,一路上小姐吃的香甜,还......”
“还什么还?!早知道我女儿在外面混得这么惨,连个马车都坐不起,我就应该早点把她接回来!诶呦,我可怜的女儿哦。”
杨隆昌也不管自己养了几年的茶宠,起身之间一着急,摔地上碎八瓣。
自己兜着两个袖子,揣着杨梦言之前最爱吃的糯米糍粑就是往外赶。
王岩语微微的叹了口气,这好在杨梦言是女儿身,不会和自家晨曦抢夺产业。
“爹,我回来了。”杨梦言努了努嘴,正好撞见风风火火赶出来的杨隆昌。
“行,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。”原本杨隆昌还想着深沉一下,结果看到自家女儿惨兮兮的样子,简直心都碎了。
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,不憔悴是不可能的。
“还没有介绍,后面这位搞行为艺术的是......”杨隆昌和女儿叙旧完,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后面的番薯车上。
整座小推车被人硬生生的抬上了台阶,上面配置的大火炉子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。
“喂,干嘛呢你。”杨梦言瞪了纪明一眼,瞥了瞥杨隆昌,让他叫人。
纪明把小推车放下,今日再见已经和往日不同,身材气质包括长相都已经判若两人。
铁塔般的身子堵到杨隆昌面前,在月下的强悍肌肉泛着金属光泽。
因为纪明太高,所以杨隆昌得仰望,只能看到微光照射的阴影,在纪明下巴处聚集。
刀光一样锋利的眼神,十分犀利。
“来,岳父,吃红薯!”纪明徒手从炉子里掏出两块黑乎乎的疙瘩,塞到了杨隆昌的怀里。
现在杨隆昌面临一个选择,烫手想丢,但又怕这位主儿打死自己。
“这娃子,心眼好,爹爹喜欢。”杨隆昌含着泪水在纪明犀利的目光下,如同嚼蜡般小尝几口。
“是吧,我也说他人好。别看他长的糙,但是人可好了。”
杨隆昌心脏狂跳,把杨梦言拉到一边,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小巧玲珑的女儿,配上这么一个糙汉子。
俩人站在一起,纪明跟提着一个手提包似的。
“我说女儿,你是番薯吃多了堵到脑子了吗?说他砍翻过一个帮会你爹爹都不怀疑。再说了,谁家年货抬一车番薯过来,还特么送一小推车。”
“爹,你这纯属就是偏见了。而且,也不用你同意,因为你已经同意过了,你忘了吗?”
杨隆昌愣住了,回头在纪明身边打量一番,顿时心一沉。
“伯父,我是纪明。”纪明裂开森白的牙齿,友好的笑了笑。
听到纪明这个名字,杨隆昌傻掉了,在芮城谁还不认识这位主。
可是他愣是没有想到,大众口中的纪明就是之前的秦明。
对于秦府的遭遇杨隆昌深感惋惜,可万万没有想到造成秦府变成纪府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在眼前。
“咳咳......秦...纪明贤侄,咱有话好好说,哪怕是看在小女的面子上。”
纪明哑然失笑,看来杨隆昌把自己当做记仇的人了,毕竟秦府的覆灭在先。
“我只是陪着娘子过来拜访,还请伯父别多想。此外,我听闻伯父在广为招揽城中铁匠,把他们都归到了杨家,所以想过来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。”
杨隆昌为难的看了看纪明,之前婚礼的时候,他就不同意这门亲事。后来拗不过杨梦言,只好同意。
那是因为杨隆昌知道,以之前纪明的实力根本打不过杨梦言,所以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。
可万万没想到,纪明居然敢当夜逃婚,还指使手下把杨府给洗劫一番,这简直就是双重侮辱。
而且之后杨梦言还遭受了很长时间的城内居民的议论,这是为三重侮辱。
“你不在山寨里面做的你三当家,跑回来骚扰我女儿作甚?当初是我杨隆昌看不起你,不是我女儿看不起你,所以冤有头债有主。
因为你的原因,导致我女儿受了委屈,一报还一报,我们的恩怨早就两清了。
言儿你还不过来,好了伤疤忘了疼!”
纪明神色微妙的看着杨隆昌,前一秒他还被自己吓得跟个鹌鹑似的,一扯上杨梦言,他又站起来了。
“既然你已经说了,之前恩怨已经两清,我纪明自然会以礼相待。杨员外何必在出言阻挠呢?你女儿的性子你自己清楚,我能打败她,但却不能打服她。
如今我们走到一起,是双向选择。”
“是啊,老爹。你也知道你女儿是干捕快的,每次危险的任务都是纪明救我的命啊。”
杨隆昌面色阴晴不定,显然是还气不过,不过好在也没有坚决把纪明赶出去。
大堂内,王岩语看着一个人坐两把椅子的纪明,心中略有不快。
“虽然近几年战争平定,但丝绸生意仍然不好做。根据江湖势力和如今国内形势,我觉得兵器一行还是比较稀缺的。”
“新来的尧守军古板的很,朝廷不可能让你囤兵器的。”
不管怎么说,纪明在城内都算是一号人物,特别是和沈家大公子的酒楼生意,简直是如日中天。
听说早上的什么豆腐脑油条,也是纪明的点子,光是这两样食物,杨隆昌也是百吃不腻。
本着商人惺惺相惜的原则,二人聊了起来。
“这个我自然是知道,所以只是收揽铁匠,做一个小雏形而已。万一哪天爆发战争,朝廷总会拨款来买。”
纪明笑而不语,他知道杨隆昌的心思,囤积兵器然后一次性卖出去。
不走官面也行,反正如沈家一般囤积私兵的不在少数,看来杨隆昌也有心思。
通过地下渠道,把兵器卖给别城的私兵组织或者帮派,也是不小的利润。
“这个还是不要在城内做为好。如果你真的想搞一票,那么我九省寨那片山头,地方可是富余的很。”
杨隆昌皱了皱眉头,还以为纪明能想出什么点子。
“那不是和土匪为伍?”
纪明的面色立刻耷拉下来,目光有些危险。
杨梦言扯了扯杨隆昌的衣角,嗔怪道:“爹,你怎么回事?”
“不好意思,是老夫失言了。”有一个秘密杨隆昌是知道的,当日城内所有的官方势力都在找刺杀前一任县令的凶手。
之后抓到几个人就不了了之了。
别人不清楚,可杨隆昌清楚啊,正好当晚九省寨的过来接应纪明。
而恰好当晚县令又死了,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?
就算杨隆昌不认识九省寨的山匪,可是他认识纪明啊。
若是纪明平时打打秋风也就算了,可刺杀朝廷命官,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把纪明又描黑了一个层次。
杨隆昌行商多年,也不敢说清清白白,但好歹有底线。
“失言就失言吧,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。你刚才所说的想法和所做的,其实都已经不算太清白了。你即便看不起土匪,其实也成不了清高人士。
接受得了灰色,接受不了黑色,这算哪门子事情。”
杨梦言见二人又要吵起来,便转移话题道:“话说个每完,你还要不要兵器了?趁现在去兵器库挑选一件呗。”
纪明见天色不早了,便点点头,跟着杨梦言告辞了。
杨隆昌还在生气中,突然发现杨梦言去的地方好像是自家的小金库。
“这败家的崽子,有了对象连亲爹都坑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,貌似我还同意让纪明挑选呢!”
杨隆昌摆了摆手,让几个家丁先跟着,哪里的兵器都是精铁打造,实在是伤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