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跑什么啊?我看起来很吓人吗?”
楚胖子那满脸的肥肉都皱到了一切,满心不解。
可梁明看向那婢女消失的方向,心却沉到了谷底。
正所谓,白日不做亏心事,夜半不怕鬼敲门。
这婢女天一亮就出来烧纸,摆明了是心中有鬼。
这种简单到用脚指头都能推测出来的剧情,让梁明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。
但楚胖子却是盯着那婢女消失的身影,一整个评头论足。
“这就是徐娥娘的贴身婢女?这长得也太丑了吧?徐娥娘还说自己貌若无盐?啧啧啧——”
梁明不语,只是带着楚龙来到了正门。
那紧闭着的门扉明摆着告诉两人,这个时辰的教坊司,闭门谢客。
梁明不死心,上前敲了敲门。
“叩叩叩……”
门内毫无动静,安静的出奇。
就仿佛这里面从不曾有人一般。
教坊司夜里迎客,白日闭门,这规矩在兴城无人不知。
楚龙看着锲而不舍的梁明,好半天挤出几个字来。
“明哥,要不,咱晚上来呢?也不急在这一时吧?”
梁明敲门的手一顿,抿紧了唇。
昨夜徐娥娘的尸体被人从乱葬岗刨了出来,那些没有实体的鬼怪可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本事。
此事,必有生人牵扯其中。
联想到昨夜那句尸体口中吟唱的歌曲,所有事情的矛头几乎都被指引到了城隍庙的那个红衣女鬼的头上。
梁明前思后想,在确定教坊司进不去之后,扭头带着楚胖子出了城。
兴城城外,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聚在门口,等着每日的施粥放粮。
其中不乏一些三弊五缺,缺胳膊短腿,瘦骨嶙峋的。
这场面,和城内那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天差地别。
梁明不忍多看。
毕竟有时,人间,亦如地狱。
灵宝袋里,目睹了全程的徐娥娘不发一言,秦怜儿瞧着,心里干着急。
“徐姐姐,你现在能想起什么来吗?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行啊,你若是什么也不说,大人也没法帮你啊,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位上官公子死于非命吗?”
徐娥娘咬着唇,泫然欲泣
本就单薄的魂魄纵然附在了纸人上,也还是虚弱的不成样。
“我不记得了……我只知道自己死了,等在反应过来的时候,已经在画中了,那画里的人,不止我一个,他们不肯放我走……”
徐娥娘的话毫无逻辑可言,几乎是想起来什么说什么,有时甚至夹杂着冗长的沉默。
出城的一路上,梁明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
人死之后,对于生前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。
他们只会记得自己临死前最执着之事。
秦怜儿如此,徐娥娘无外如是。
眼看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,狭长向上的小路两边野草丛生,半人高的杂草当中隐藏着太多的秘密。
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气息更是让一路跟过来的楚胖子干呕不断。
“呕——明哥,咱来这地方干啥呀?这鬼地方,这么晦气!别再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楚龙什么都好,就是嘴太碎。
越是紧张,这张嘴就越是念叨个不停。
梁明在一处已经被刨开的孤坟前顿住了脚步。
两边的杂草像是刚被踩断不久,连叶子都还没有干枯泛黄。
顺着这些痕迹,一路往上走,就在不远处,赫然放着一处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空棺。
那棺材做工精良,红木泛着光,上头还雕刻着许多精湛的花纹。
一看就知造价不菲。
“有怪莫怪,有怪莫怪,我真的无意冲撞各位,阿弥陀佛。”
楚胖子双手合十,转着圈的对着虚空当中拜了又拜。
而唯独梁明站在那口红木棺材旁,神情凝重。
人死之后,之所以会有七天还魂之说,是阴魂魄七日内会流连于尸身所在之处。
再辞别于亲朋故友之后才会甘心上路。
可眼前这红木棺椁之上,泥土未干,上头的纹路都未被雨水腐蚀,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全新的。
定是下葬不久。
除去尸身不知所踪,就连魂魄都没了踪迹。
不光如此,这本应该凉风嗖嗖,让人后背生寒的乱葬岗此刻非但没有任何阴森之意,甚至还被头上的太阳烘得暖洋洋的。
这不合常理。
魂魄聚集之地,阴气极盛,纵然是三伏烈日,也会让人通体冰凉。
尤其是乱葬岗这种冤魂聚集之所,当然不会出现此等景象。
此处的魂魄去哪儿了?
梁明心中疑虑丛生,可突然间,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。
“咯咯……”
“谁在那?”梁明猛的回头。
楚胖子被梁明的这突然间的动作吓得一个趔趄,脚下不知道踩的什么东西,发出了咔嚓一声响。
当即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。
“哎呦,我的亲娘嘞,我说明哥,你这是要吓死我呀!你这大白天的,往这跑也就算了,这转身咋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呢!要了亲命了,我的老腰啊!”
楚胖子哀嚎不断,那近二百斤的体重几乎把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。
梁明却压根没搭理他,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树荫以及那些半人多高的野草,屏住了呼吸,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滚落。
“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
“哪有什么声音呀,我说明哥,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。这乱葬岗里能找啥东西呀?你这一路上啥也不说,你可别吓兄弟我呀。”
楚胖子知道梁明的本事,看着他沉下来的一张脸,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可这人越是紧张,越容易犯错。
他在地上辗转腾挪了好半天,硬是没爬起来,无奈之下只得薅住一旁的野草借力。
可这一好薅,却露出了那野草之下藏着的东西。
那是一件粉色的罗衫,袖口还刺着花,一副花团锦簇的图案格外喜庆。
而那拌倒楚胖子的,正是这件罗衫主人的半截手臂。
“娘的!这……这是什么!”
楚胖子当场被吓破了的胆,顾不得多想,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刚才的山路上。
但梁明,却站在原地,纹丝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