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时候的事儿？”傅灵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“不是，太后怎么会在那个什么酒仙居啊？”
尽愉扶着门框喘了两口气，“那会儿奴婢出去的时候瞧见乐潇和乐湘姑姑从马车上搬了东西走，应该是那会儿去的吧，可这也没多大会儿功夫啊。”
“啊？搬……”
“知道了，一会儿我们就去。”楚哀闭上了眼睛，表情里没有一点儿惊讶。
赵菁雨更是出奇地平静，她不过是往外瞧了瞧，方才眺望过的地方冒起了一片黑烟。
尽愉对这两个人的反应愣了一下，却也不好多问，只得福了福身又退下了。
傅灵也是疑惑，她皱起眉，捡起地上的信纸，表情渐渐僵住了。
“外头还下着雨么。”楚哀低下头，轻声问着。
“不下了。”赵菁雨叹了口气，“这儿的天儿说变就变的，地都来不及湿透了，就全都干了。”
楚哀点点头，站起身来，“走吧。”
尽愉和尽欢早早地备了车在外头候着，这一路摇摇晃晃的，走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，楚哀却觉得好久好久。
久到将自己还没过完的人生，全都回忆了一遍。
脑子里全是太后的那句话，
可是啊，在这深宫里，又有哪个女人不是被摧残的，渐渐没了期待。
它就像是一把刀子，狠狠地扎在心口，明明疼的快要窒息了，可是不得不承认，它吻合了那血流不止的伤口，至少，呼吸的时候不再有那让人作呕的腥味儿了。
兴许这人啊，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好的，都怪这高高的宫墙吧，立在那儿久了，就渐渐立在了人心里了。
“主子，到了。”
楚哀回过神来，由着尽愉扶着下了车，脚落地的那一刻，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，好像离开这个世界的，是自己。
花楼的妈妈开了后面的小门，迎了大家进去。
里头慌慌乱乱的，到处都是挑水奔跑的小厮，那传说中如同仙殿的酒仙居，被红与黑的颜色埋进了无边的烈火里。
齐紫琰站在门口，焦急地望着里头，里头不知道为何反锁了门，根本就没法进去救人。
楚哀挪着步子走到了他身边儿站住了。
“你怎么来了。”齐紫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，“这儿烟气大，你现在怀有身孕……”
“我是来送太后最后一程的。”楚哀目光呆愣的，直勾勾地瞧着那吞噬人的火焰，“别救火了，太后不会出来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这房子是木青沽的，一并跟着去了吧，留着残缺的样子，底下的人够不着，外头的人也进不去，何必呢。”
“哀儿，你说什么胡话。”齐紫琰板过楚哀的肩膀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，“你是不是被吓到了……”
“齐紫琰，你知道么，太后在替你死啊。”楚哀扯了扯唇角，眼泪就顺着眼角留了下来。
齐紫琰身形一僵，身上开始莫名颤抖，“你，什么意思。”
楚哀咬住嘴唇，吸了一口气，又缓缓地吐了出来，“太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出来，压根儿就没想回去，她早就想死了，早就想替你赎罪了，你听懂了么。”
齐紫琰向后退了两步，愣怔地转过头，看着那熊熊的火海，眼中交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却没有一丝的怀疑。
难怪那时太后会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，原来，真的是在告别。
“呵，你听懂了。”楚哀笑的凄凉，“你也知道你有罪啊。”
傅灵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，为何突然挑明了这些，她想要上前制止，却被赵菁雨拉住了。
“我知道你恨我。”
“我当然恨你。”楚哀看着他的眼睛，“你杀了我这个世界上所有重要的人，也让原来我爱的那个人变成了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人，你说，这是多大的恨。”
火焰劈啪作响，突然“轰隆”一声，原本还算勉强支撑着的楼，彻底塌了。
“所以，你现在连演都不愿意演了么？”齐紫琰勾了勾唇角，挂了无尽的苦涩。
“你不是也看腻了我演的东西么。”楚哀眼底尽是嘲讽，“你何必还要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，原本你也没想留，不是么？”
傅灵瞪大了眼睛，赵菁雨也有些震惊，嘴唇张了张，又闭上了。
“你，原来都知道啊。”齐紫琰低下了眸子，没有反驳的意思。
“原本是不知道的，今儿上午突然想通了。”楚哀笑了笑，“那天你再送给我的簪子上，涂了招鸟儿的东西，那会儿我拿出来瞧了瞧，真是挺香的，应该是浸了朝凤香吧。”
齐紫琰点点头，看着楚哀的眼睛，“你现在更恨我了吧。”
“开始的时候恨足了。”楚哀手上握紧了拳头，又无力地松开了，“可是直到收到了太后的信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
“她说，你到底也只是个被奸臣蒙蔽了眼睛的小皇帝，二十出头，父亲没有教过政事，以为你最后成不了皇帝，一直将你当做靶子来养着，太后在他小的时候，也太过拎不清什么是正义。”楚哀笑出了声来，“是么，是这样么？”
“你信么。”
“我信了。”楚哀呼了口气，“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可怜的，可是那些你值得被同情的东西，怎么就成了你蒙蔽双眼的屏障了，明明开始认识你的时候，你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“我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。”齐紫琰别过了头，“你现在还想杀我么？”
“想啊，一直都想。”楚哀咬紧了牙根，“你可能不知道，每次看到你的时候，我都想拿起刀子狠狠地捅过去，可是啊，真的碰到刀把的时候，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齐紫琰的眼里掀起了波澜，“我知道你的存在是对我最大的威胁，可是我已经没有除掉你的勇气了。楚哀，你早就赢了，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，就赢了。”
齐紫琰叹了口气，无奈地笑了起来。
楚哀抬起头看他，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没想到，你第一回和我你我相称，还叫我的名字，是这样的情景。”
“还有更好笑的。”楚哀也勾起唇角，“你知道么，太后竟然希望我们能够圆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