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金殿，再下了石阶，穿过一片空地，那便是宫门了。
这宫门的左边儿长了棵杨树，那是先前太祖爷在的时候起的苗子。
可能室外边儿的毛毛飘了进来，不偏不倚就落在了墙角儿下边儿的缝儿里，没多久就冒了绿。
太祖爷出宫回来的时候瞧见守门的侍卫正剜着那树苗儿，他叹了声生命坚强，便命人留下了。
经历了百余年，这树已经挤破了不知多少块儿地砖，那根也不知道已经伸到了哪里。
正值初夏，那杨树毛还没落尽，这会儿飘飘洒洒的，像极了大梦那日的雪。
伴着风，还算温柔。
“这一到了夏日啊，整个人才像是活过来了。”唐婳趁着来的人少，背着马车后边儿伸了个懒腰。
今儿是处出宫的日子，她该是最高兴的。
赵菁雨站在一旁，瞥见宫人正在往车上装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裹和箱子，又往旁边儿挪了挪，当给唐婳挡一挡这小小的失仪了。
“姐姐，您现在是贵妃了，可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，让人瞧见不好。”
唐婳撇了撇嘴，收了举起来的胳膊，“就你，总是像个老妈子一样，在旁边儿就知道数落本宫。”
瞧着她嗔怪，赵菁雨笑了起来，“姐姐莫要拿嫔妾当乐子了，一会儿人都该过来了，咱们还是去那边儿站吧。”
“唉。”唐婳叹了口气，脸上直犯难，她抬起手到额头上边儿，挡住了好些阳光，“那边儿有点儿晒，那天本宫就在御花园晒了一小会儿，全身就痒得厉害。”
“姐姐不必担心。”赵菁雨朝着一旁的添香抬了抬下颌，添香就拿了把伞出来，“臣妾知道姐姐不喜欢太阳，这去江南更是晒得慌，便给姐姐随身带着伞。”
“你是有心了。”唐婳轻轻赞许了一番，却还是有些发怵，“可是一半的油纸伞也是不挡光的，顶着倒是闷了。”
赵菁雨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说什么一样，自顾自地把伞打开了，“姐姐您看，嫔妾往这三上添了蹭厚些的纸，又在里边儿糊上了黑色的纸，放在光下倒是不怎么能透过来了。”
唐婳接过来试了试，眸子亮了起来，“还真是，你倒是有不少小聪明。”
“那咱们过去吧，嫔妾估摸着这会儿人都该到了，让旁人等着是不好的。”
唐婳点点头，将伞交到红袖手上，出了这一方阴凉，远远瞧见那边儿空地上已经站了两个人，走近些才发现是木挽纯和元问柳。
原本心情不错，但是瞧见这二位，瞬间就没了心劲儿，“真是的，赶早来都没得消停。”
木挽纯一向是面容得体的，倒是元问柳脸上竟然没有往日让人难受的表情，反而平平淡淡的，还带着一丝笑意。
“嫔妾给妩贵妃娘娘，淑妃请安。”
瞧着她们这样儿，赵菁雨心里头总是觉得奇怪，却又说不出哪里怪，明明本来就该是这样的。
“呦，今儿倒是挺老实。”唐婳白了木挽纯一眼，又把目光落在元问柳身上，“不过本宫记得元贵人不在随行的人员里，怎么还跟来了？本宫说话直，不管你怎么在皇上面前凑着，皇上都不可能添你一个。”
元问柳笑了笑，忍住了心中的怒火，“贵妃娘娘说的是，嫔妾不是来给皇上添麻烦的，娘娘且放心就是。”
“那最好。”看她装的乖巧的样子，唐婳也是有些奇怪了，“今儿这天儿是让人舒服了些，人怎么也跟着老实了，免礼吧。”
木挽纯勾起唇角，福了福身才说话，“元贵人留在宫里，自然是来找些事儿做的，来消遣这三个月的时光。”
“是呀。”元问柳附和着，“这三个月待在宫里，总该有些活儿来消磨。”
正说着，程离和傅灵前后走了过来，两个人在一块儿倒是没聊什么，安安静静的，还是赵菁雨瞧见了先行了礼，众人才撂下了眼前的话茬子跟着请了安。
傅灵扫了她们一眼，“你们几个凑到一块儿就是热闹，这又作什么妖儿呢？”
“你的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，见到本宫敢这么造次。”唐婳脸上也是嫌弃，却没有像对元问柳那般厌恶。
这细小的感觉都让人瞧在眼里，心里头自然也跟着变化着。
“成了，这后宫里就你们俩拌嘴最厉害。”程离说了话，把傅灵的词儿堵了回去，“不过倒是很少瞧见妩贵妃和元贵人说话能平平静静的。”
元问柳福了福身，像是很懂规矩，“回娘娘的话，嫔妾不过是和妩贵妃娘娘说留在宫里这三个月找些事儿做。”
程离点点头，“倒是该找些事儿做，人一旦闲下来便会琢磨些不该干的，不过此次南巡，宫里剩下的就都是些贵人答应了，你可想好了要做些什么？”
元问柳一副自信的样子，“嫔妾想着，妩贵妃娘娘出宫，大皇子便留在了宫里，交给那些嬷嬷倒是让人不放心，不如让嫔妾……”
“呵。”唐婳瞬间火冒三丈，她冷笑了一声，打断了元问柳的话，“本宫就说，这黄鼠狼怎么会突然给鸡拜年，果然狗改不了吃屎，这是在算计本宫的奕儿呢。”
元问柳皱了眉，脸上尽是委屈，“贵妃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嫔妾呢，嫔妾也是为了奕儿好，为了给娘娘分忧啊。”
“奕儿也是你能叫的么？”唐婳越想越生气，“话说得好听，本宫还想着你们两个没事儿干嘛总是往书院附近跑，原来早就打了这个主意是不是？”
“嫔妾没有啊。”元问柳吓得跪下了，往唐婳的脚边上挪了挪，抓住了她的裙摆，卑微极了，“贵妃娘娘息怒，嫔妾真的没有想夺了奕儿，不，夺了大皇子的心思，嫔妾不过是真的喜欢那孩子，嫔妾……”
“你少给本宫来这套。”唐婳抬脚踹开了脚边的人，“狐媚妖子流几滴眼泪就让人信了？”
“嫔妾真的没有，嫔妾知道娘娘对嫔妾有偏见，但是嫔妾真的不敢拿皇子开玩笑啊。”元问柳抬手抹了眼角，更是委屈了。
这边儿眼瞧着越来越热闹，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人声儿。
“够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