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1章 番外篇·墓志铭兮
苏梦缘向她堂姐借了一辆越野车,我开车,我们上了沪昆高速,时隔三十多年,我们终于再一次故地重游,只是我们都老了。看向副驾的她,她再也不像三十年前那样叽叽喳喳,以前手里的零食袋从不缺席,如今的她安安静静的眺望着远方,不知是何思索。
这回我们是秋天去的。
一路上畅通无阻,没有大雪纷飞的天气,也没有如长龙般的车队!
我们去了风花雪月,去了晚上的大理古城,就算到了六十岁,苏梦缘的气质依旧迷人,幸亏有她为我画的老年妆,不然那些如摄像头般的目光说不定还以为我被富婆包养了。
与其说是旅游,这更像一本日记。
苏梦缘说她要拍很多照片和视频,等以后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,让我播放这些她曾经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,这样我就不会太孤独了。
她还说:“云浅,如果你实在忍受不了孤独的话……就再找一个相伴一生的女孩吧!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会理解的。”
我当时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,我告诉她,我不需要,我不想再经历生离死别,一个人生活是孤独了些,但至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那些重要的人离我而去。
结束了丽江之行后我们回到了黔县。
我们没有在街上逗留太久,直奔老家的房子,当我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,这里除了没有人气其他的还算干净,得益于我这些年就算身处国外,我也花大价钱雇人打扫老房子,但苏梦缘还是坚持再清扫一遍,所以一天的时间我们都在大扫除,简简单单就成为了我们的乐趣。
我们在老家住了一个月才去挪威。
在老家住的那段时间,我每天都会去秦箐的墓前看她,有时苏梦缘也会陪我去,她说,第一次见秦箐是往年第一次去我家过年那次,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,时间太快了,感觉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这样子。
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,那么我希望在那个世界的秦箐幸福快乐!
相关手续在金钱的作用下齐全之后,我和苏梦缘搬到了芬兰,同样不去大城市,大城市太喧嚣了对于我们,我们去了一个靠海的小镇,同样是北欧,这里的建筑和我们先前的很像,所以对我们来说也不是特别的陌生。
……
日子一天天过,我们后来又搬去了冰岛。
80岁那年,苏梦缘保养的再好,她看起来也是一个耄耋老人了。
尽管她为我亲手化上妆,我看起来却像她儿子,索性我就不化妆了,因为她现在手脚已经没有十年前利索,每一次化妆她都很慢很慢,看在眼里我忍不住流眼泪,我扶杵着拐杖的苏梦缘出去散步的时候,我常常会对邻居说这是我奶奶。
那些邻居都会夸我一句是个孝顺的孩子!
听着他们的话,我早已欲哭无泪,只不过这些年我和苏梦缘都已经习惯了。
又过了两三年,夏情去世了,我是在网上看见的热搜“知名女演员于xx时间xx去世”的词条都爆了,也是得了一种不治之症,朋友一场,得知这个消息我是难过的,虽然这些年我和她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和家庭,但是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欢乐且宝贵的时光。
我原本想回去参加夏情的追悼会。
苏梦缘也支持我去,最终我还是不去了,苏梦缘现在需要人照顾,大病虽然没有,但是小病也是一大堆,我也不放心她一个在家里,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来不及,我会后悔一辈子,我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的。
“一定是云亲吻了阳光,我才在你的世界迷失了方向。”
我在院子吉他弹唱,这是我新写的歌,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写歌了,苏梦缘时不时往我身上瞄了几眼后为她手中的画上色,我们就这样每天的过着,很快乐!我会每个礼拜开着皮卡车带她沿着海边兜兜风,车上放着她喜欢的歌,她也喜欢我的歌。
我多希望时间能够静止,亦或者我们进入永远也走不出来的无限循环。
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,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都看见对方并且在一起。
可是……
现实往往不能如我所愿,总是会事与愿违。
“云…云…云浅……你过来…让……让我再摸摸你的脸……这辈子……我没后悔……认识你…我最开心的……时光……就是我们开车……去云南的那段日子……你…你……一定要……要好好的…活着……如果有来生……我……还…”
我知道她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,可是她真的尽力了,说出这些话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我紧紧抓住她干瘪枯瘦的手,流泪道:“对我来说,你永远是那个20几岁的姑娘,那个胆大包天敢翻我院墙的淘气姑娘!”
苏梦缘慈祥的脸露出了笑容。
她一直保持微笑,她的眼神从未从我脸上离开。
“嘀嘀嘀——”
心跳骤停,我疯狂的喊“医生,医生”,只见医生对我摇了摇头,我仍紧握着床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留下了擦不干的泪水。
墓志铭:
苏梦缘,享年99岁。
…
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也走了,一瞬间我感觉天塌了,不会再有人牵挂着我,也不会再有我牵挂的人,是何等的孤独!苏梦缘喜欢花,我在小镇的墓地买了很宽一块,周围我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,花开之日蝶自来,添生气,她就不会孤独。
20多年来,我像照顾奶奶一样陪在苏梦缘的身边,周围的人不懂,他们以为我是孙子,他们根本不知道,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白发老人的对视里,全是经历,全是回忆,全是爱!
苏梦缘去世后,我感觉整个地球都无比陌生,我没有勇气再结交新人,我越来越喜欢一个人,平时我去墓地的时间比睡觉还久。我想过随她们而去,但我没有勇气,终于有一天有勇气扎了自己的胸前一刀,才发现是钻心的疼,然后在疼痛中看着伤口愈合,我的治愈能力又强了!
苏梦缘临走前让我好好活着,我想她们也希望我好好活着,带着她们的那份期许替她们好好的看看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,直到走到时间的尽头。
转眼一晃十年过去。
这十年,每逢清明节我都会给苏梦缘、秦箐扫墓,每次我就在她们墓前坐下好久,拿着一壶酒述说很多从前的经历,然而都是讲着讲着就哭了。
我决定搬回国生活了。
今年清明节,我还去了夏情的坟墓。
不仅是夏情,我那些逝去了的老朋友的墓我都去扫了一遍。
因为很孤独,墓前讲话已经成为了我一种消遣孤独的方式。
我在司空的墓前倒了最后一壶酒:“铁子,辛苦你听我唠叨这么多,再陪你喝一杯,明年我再来看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