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打量着阮眠穿的浅蓝色衣服,布料虽然不算粗劣,可也不是上等材质,少女手腕处被磨得微微泛红。
稚瑠机灵地跑进屋里,双手托着一套崭新的衣服。
齐奶奶牵着她的手,递过去。
“这本是我给孙女做的,也不知道合不合身。我看你和她体形相似,好孩子,你能帮忙试试么。”
阮眠不好推辞,把手擦干净,生怕弄脏了老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衣服。
去里屋换上,纯白的云锦广绫长裙,和寻常的衣服款式不太一样。
在裙角的边上特意用银色的闪线层层叠叠的绣上了独特的莲花图纹。
一条云纹银白长绸带束在少女的腰间,裙摆曳地。
女孩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至腰际,亭亭玉立。
她的樱唇不点自红,双眸清澈,灼灼其华,清丽脱俗。
很合适。
刚准备脱下来,被拦住。
齐奶奶满意的目光流连,“不用脱,这衣服送你了。”
怎么可以拿呢?阮眠拒绝了。
“没事儿,我重新做一套就行了,我们来到青石镇,人生地不熟,谢谢小姑娘你这段时间的照顾。”
老人情真意切的模样让人动容。
稚瑠牵着她的手,“姐姐,你就收下吧,不然奶奶会很难过的。”
齐奶奶的心意让女孩倍感温暖,就好像家人一般,心里很甜蜜。
“嗯。”
午后,石桌上放着一壶清茶,茶香扑鼻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。
坐在树下的藤椅上。
阮眠趴在老人的腿上,对方布满皱纹的手握着梳子帮她梳头发。
舒服到睡着。
微风穿过树梢,发出轻柔的沙沙声,岁月静好。
稚瑠在旁边乖乖自己玩,没有吵闹。
醒来已经临近傍晚,日落。
她该回去了。
走到门外,齐奶奶把剩下的包子让女孩带回去吃。
而且罕见露出了严肃的神情,叮嘱她,接下来几天得穿着这件衣服,别脱。
阮眠以为是老人家想自己的孙女了,所以睹物思人。
“好,我不脱,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再去帮你们找人的。”
夜幕降临,太晚了也不安全。
阮眠告别后回去赵府,两人在身后目送她走远。
稚瑠憋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,难过到哽咽。
“她真的不记得我们了。”
在灯笼下照耀下,老人和他都没有影子……
少女独自踏入了后院。
弯曲的树枝在夜晚显得畸形,夜风吹过,发出呼呼的声音,让人感到脊梁发凉。
月光也照不亮这座破败的庭院。
还好知道大夫人是正常人,只是生病了才蜗居在这里,不然她倒是不敢来。
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气味儿,脚下的泥土松软,随时会陷进去似的。
“大夫人,你在吗?”
没人回应。
角落里的古井宛如一口无底的黑洞,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。
阮眠摸了摸小圆缓解紧张的情绪。
“大夫人,我有东西给你。”
又过了半刻钟,被黑暗笼罩的位置,不知何时,梅娘出现了。
她身上的婚服依旧褪色和破损,裙摆处的花边已经残缺不全。
女人背对着自己,满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。
梅娘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梳头,她的手指比寻常人都长,偶尔窥见露出来的皮肤惨白。
指甲红得滴血,动作诡异。
大夫人粗粝的嗓音像被火燎过,“你来干嘛?”
阮眠料到她平时肯定被下人们苛待得不像话,从兜里拿出来还温热的包子。
“喏,这些都是齐奶奶做的,给你尝尝。我吃过了,很香的。”
少女细腻的指尖端着一盘白白胖胖的槐花馅包子。
纵使梅娘背对着,可她好像不回头也能看得见。
女人僵硬的身躯愣住许久,然后佝偻着腰弯下,发出悲伤压抑的笑声。
肩膀都在微微颤抖。
阮眠不知所措,自己做错了什么嘛?
大夫人缓缓直起身,“你不像她们一样怕我这个疯子,也不怕怪病传染给你?”
女孩心想怕倒还是怕的,只是觉得过于可怜。
明日便是赵老爷和玉儿成婚的日子。
今晚赵府的所有的女眷们都不得休息在忙着张罗,喧闹的声音时不时传来。
反观这里。
旁边的池塘早已干涸,只剩下淤泥和几根枯枝。
曾经盛开的荷花已经凋零,几片残败的叶子漂浮在水面上。
荒芜,没有人气。
也不知道大夫人一个人在后院呆了多久。
得知原来赵傲是她的孩子,居然也从不来看看自己的母亲。
梅娘没动包子。
她往黑暗里走远,艰难地佝偻着腰,步伐缓慢而沉重。
陈旧的红色婚服拖地染灰,女人声音沙哑。
“回去吧,小丫头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明日的婚宴,不要参加。”
等阮眠询问原因的时候,对方已经消失不见。
她只得把包子放在干净的地方。
屋里。
宋闻景和夕月他们在商量着明日的准备,所有人必须警惕可能会出现鬼物的地方。
气氛凝重。
阮眠在角落里仔细听着安排,小圆恹恹躲在她怀里不敢露出来,满脸畏惧。
直到深夜,人散。
鞭炮声震耳欲聋,赵府门口摆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,它们的脖子上也挂了装饰的红色锦带。
宏伟的府邸内,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,前厅布置得富丽堂皇,在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。
绝大部分人都不敢来,怕惹怒鬼物,招致不幸。
但抵不过赵老爷有钱有势,还是有不少人来了。
他今日穿的婚服由厚重的红色丝绸制成。
上衣宽松,能够容纳赵老爷肥胖的身形,在袖口和领口都镶嵌着金线和珠饰,尽显富贵。
管家在门口迎接客人,“快进去吧,宴席要开始了。”
天鸾宗的弟子们分别伪装成宾客落座,宋闻景一袭白衣,在赵老爷身旁作陪。
今早天还没亮。
赵老爷就来屋里恭恭敬敬请他,看那样子还是有些惊慌的。
“仙长,您可得时刻待在我身边,我怕那鬼物突然从哪儿就钻出来了。”
宋闻景不好推脱,无奈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跟随。
他的目光落向远处,阮眠穿着纯白的云锦长裙站在门口。